2015年8月11日星期二

姚遥:每一代环境运动都曾经激进的不被理解

圣雄甘地有一句名言:You must be the change you wish to see in the world.(在这个世界上,你必须成为你希望看到的改变。)

对所有行动者而言,这句话不仅励志,也是座右铭。越要试图改变一个世界,就越要挑战相当的世俗与传统,忍受不解与白眼,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

在冷战的背景下的1971年,12名年轻人乘着小船去阻止美国的核试验。对当时的主流社会而言,他们不是爱国者,而是荒唐的疯子,反对更优秀的核武器不是拯救人类,而是对苏联扩张的投降。但十年后,美苏两国开始磋商销毁核武器计划。1987128日,美国总统里根和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在白宫东厅签署了全部销毁两国中程和中短程核导弹条约。当年那群疯子所在的绿色和平,已经世界知名。

阻止核武器的结果,并不归功于绿色和平,却符合绿色和平努力地方向。虽然从核武器发明的那一天起,就有人忧虑核武器的未来。但需要承认,绿色和平的高调亮相,拉开了反对核工业的公共抗议浪潮。在一个多元博弈的社会中,并没有理性的神确定什么样的发展路径是最为科学和符合人类共同利益,现实中不同人群的利益也总是充满高度矛盾,只有不同的声音都能尽力的发出,全力地博弈。在冷战的背景下,对核武器的疯狂追求有强大的政治机器支持,但如果缺乏对核武器的极端反对做出另一种的平衡,没有激进的反对行动来推动公众对核战略的反思,缺乏足够民意影响的发展轨迹将不可避免的偏向对核武器的追逐。社会的发展方向最终方向,也就在这样的尖锐矛盾中寻找折中。从不同群体的意见表达,再到观点的公共讨论,以及游说集团的活动,最终抵达政策制定的变革,分别属于不同群体的不同任务。对于任何和一个个人或者组织而言,它不需要扮演全部的角色,但需要扮演好自己所设定的角色,明确改变世界的方向。

更多的时候,什么样的发展才是最合适的发展,需要数代人的试错才最终领悟。每一项挑战旧有惯性的变革,产生的过程都是痛苦的。保育运动产生以后,在1860年,印度当局禁止了毁林轮垦的耕作方式。反污染运动产生以后,第一部大型现代环境法案也就是英国的碱业法,在1863年被制定。在今天看来,保护滥伐森林和禁止直接排放气体盐酸几乎是理所应当的被支持。而在环境运动出现的早期,工业文明才刚刚开始发展,对于当时的集体理性而言,为了保护森林而去挑战殖民地广大农民的利益,或者为了减少废气排放而增加工业生产的成本,阻碍帝国争霸的进程,似乎都太超前于时代的发展。直到1987年气候变化议题进入大众视野以后,森林保护的重要性终于上到了另一个台阶。将近90年以后的1952年,英国遭遇烟雾事件的挑战,并真正尝到环境破坏导致的严重恶果,终于开始加快环境污染立法的步伐。此时的英国人,还在艰难的讨论是否需要保留传统但高污染的英国壁炉。

环境运动的出现与发展,无时无刻不与工业文明的发展相对应,每一次工业文明的演进,也催生出环境运动的一次裂变,诞生出与之相对应的新型环境运动。

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的激进环境运动,来自于一些人们对变革的最新期望,在传统的环境运动中得不到满足,而以追求政权为目标的共产主义运动陷入低谷,左翼人士与环境运动在历史的十字路口相遇并且拥抱在了一起,从而诞生了目前的激进环境运动。

而纵观整个的环境运动,恰是一代又一代人在变革中积累而形成的多元竞争局面。美国主要环境组织的发起时间轴,就是典型的美国环境运动发展的年轮。

注:会员人数(千人)

1971

1981

1992

1997

2004

塞拉俱乐部 (1892)

124

246

615

569

736

奥杜邦学会(1905)

115

400

600

550

550

国家公园保育协会(1919)

49

27

230

375

375

艾萨克沃尔顿联盟(1922)

54

48

51

42

45

荒野协会(1935)

62

52

365

237

225

国家野生生物联盟(1936)

540

818

997

650

650

野生动物保护者(1947)

13

50

77

215

463

美国大自然保护协会(1951)

22

80

545

865

972

美国世界自然基金会 (1961)

n.a.

n.a.

970

1,200

1,200

美国环保协会(1967)

20

46

175

300

350

美国地球之友(1969)

7

25

30

20

35

自然资源保护委员会(1970)

5

40

170

260

450

美国绿色和平 (1972)

n.a.

n.a.

2,225

400

250

不同时间发起的环保机构,带有深深地时代烙印和鲜明的行动策略,也大致等于历史上激进的边界。而美国人也可以根据他们的喜好支持不同类型的机构,互相朝着不同的方向努力。在环境运动的完整光谱上,最善于吸引眼球的绿色和平距离激进又遥远了,在它的前面还有地球万岁、地球解放阵线等组织,直接被列为了恐怖组织行列。无论外部如何评价,光谱上的每一家都对应着不同人群的审美,除了积极违法的机构要面对政府的管控外,大众用脚和美元对不同机构的发展做了更至关重要的投票。

面对生存的压力,为了激进而激进的活动只能是无本之木。不同机构每一个具体行动策略的背后,都代表了一个支持的群体,他们因为共同的哲学而聚集,或者相近的文化而认同,也可能是一致的需求。在同一个地球上,城里人开始减肥了,而农村人还在增重;有人爱狗,有人爱狗肉;有人不认为大闸蟹能因为产地而导致口味的区别,而还有人坚信柴火炖的土鸡味道更好;工业化的进程力推统一与标准化,而环境运动在竭力维系多元化的世界。越来越让人看不懂的地球上,唯有正直、回应具体问题的行动,是环境运动生生不息的源泉。

环保运动并不一定代表人类福祉和公共利益,只是在过去的发展中证明了环境运动对工业文明发展及时的进行了纠偏。而随着工业文明的发展,环境运动也将不断地发展和裂变,继续牵制着另一种极端的出现。曾经激进的绿色和平,已经比不上更为激进的环境正义运动。2004年的后环保主义者,又喊出环保已死的口号,寄希望于对环境运动再做一次升级。

环保主义者点燃了一把火,不一定获得了光明,而是与其他人群一起,共同寻找通往未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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